精研 覃思 考訂 辨析

      精研覃思考訂辨析

　　       周安达源

　　香港《文汇报》[2014-04-23]

　　回顾福建的发展史，我们注意到闽人的民间信仰多姿多彩，世代相传。在众多的民间信仰中，对妈祖的崇拜是最具代表性的。在闽人创造的不计其数的神明中，妈祖以大海女神的高大形象，位居其首。2011年夏天，香港部分闽籍乡亲，在维多利亚公园举办了一场“福建神明佑香江祈福和平大法会”，恭迎十数尊福建的神祇，供信朝拜。在是日的坛场中，妈祖神像高居正中。香港如此，澳门如此，台湾如此，东南亚各国更是如此。妈祖文化，渐成民间信仰文化的显学。在这门显学研究中，不少学者通过辛勤的劳动，从史料入手，不断揭示民间信仰深厚的历史文化传统，不断提升神明自身的文化内涵，从而获得很好的成绩。许更生先生的近作《妈祖研覃考辩》（西安出版社，2014年4月），就是妈祖文化研究的一个硕果。

　　妈祖信仰，始于北宋初年，至今已经一千多年了。福建地处沿海，在历史上有开放的传统。随海洋文化的发展，一千多年来，妈祖从一个“里中巫”到“神姑”；从升天成为“通贤灵女”，再到宋、元、明、清多达36次的晋爵，直至褒封为“天后”。这个过程，给后人留下无数的历史资料。对妈祖史料的整理和辨析工作，是妈祖文化研究最重要的基础性工作。近十多年来，随着妈祖热的升温，海内外出版了不少《妈祖文献史料汇编》、《妈祖典籍译注》之类的书籍，但舛误甚多，令人纠结、不安。从廖鹏飞的第一篇妈祖碑文、黄公度的第一首妈祖诗咏，一直到明清多位皇帝撰写的碑记诗文，乃至刘克庄、郑和、施琅的重要妈祖碑文，均差错纍纍；连妈祖封号、《天妃显圣录》、《敕封天后志·序》和妈祖圣故事、《天上圣母经》等，也错误多多。许更生先生用了三年时间，查阅了大量的文献史料，对500万字的妈祖资料，进行了深入仔细的考订、辨析，对其存在的错误一一纠正。在匡正过程中，作者以深厚的史识、学识、诗识，指出这些错误是怎麽来的，为甚麽错，是校勘的错，还是人为的错。其广徵博引，智情并用，让人读后心服口服，过目不忘。

　　我国文史巨匠郭沫若先生在《十批判书》中曾经说过：“无论做任何研究，材料的鉴别是最必要的基础阶段。材料不够，固然大成问题；而材料的真?或时代性如未规定清楚，那比缺乏材料还要危险。因为材料缺乏，顶多得不出结论而已，而材料不正确，便会得出错误的结论。这样的结论，比没有更要有害。”法国著名历史学家马克．布洛赫也指出：“轻视考证使人们阐释历史的尝试从一开始就有极大的缺陷。它不仅使人们忘却求实这一史学基本职能，而且使历史学难以不断更新，无法取得惊人的发现；结果必然使它在陈旧的模式中徘徊不前，因为唯有通过艰苦的资料整理工作，才能有所更新和发展。”同样，妈祖文化如果离开了厚重的历史，妈祖的研究就无从谈起。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，许更生先生以这本40万字的著作，对30年来妈祖文化研究中的史料错误，作了一次前所未见的彻底清理，可谓功德大矣。

　　书写至此，笔者不得不在这里大声疾呼：一，请把许氏的《妈祖研覃考辩》作为研究妈祖文化必备的工具性质之书籍，对照妈祖资料汇编之类加以使用，以便把引用历史资料的错误减到最低；二，请相关单位，在再版《湄洲妈祖志》及《妈祖文献史料汇编》等资料时，吸收许更生先生长年研究之成果，对其中的错误一一予以订正，以免再以讹传讹，误人误己。

　　许更生先生的《妈祖研覃考辩》，由两大部分组成，其中“考论篇”佔了近八成，“诗文篇”佔了两成多。关于妈祖的诗文可读性强，艺术性高；选注的历代妈祖诗选，可谓博採、精鉴、深味、妙悟。作者用文言所写的妈祖诗、联、赋、祭文，亦是对仗工整、文情并茂，充分显示其深厚的古典文学根蒂。

　　人们常说“文如其人”。许更生先生是我的老朋友。上个世纪七十年代，我和他同在三明师范做语文老师。后来，我到香港经商，他回莆田老家教书；道虽不同，但常联繫。数十年来，他思考与力行双管齐下，学识与教学相长，旧学与新知交融，守住传统，守住本业，有感而发，笔耕不已。这种教育者高境界的追求，历来都是中国读书人的道统与学统，现在很多人做不到了，但许更生先生一直在努力实行。

　　更加难能可贵的是，许更生先生作为一名退休教师，不畏名人权威，是其是，非其非，依据文献史实，拨乱纠错，本文对妈祖负责、对先贤负责、对典籍负责、对今人乃至后人负责的态度，依实直书。尤其是许先生对妈祖文化研究中反覆出现的常识性错误，人为的差错，他就像在语文教学中遇到粗心又自以为是、一再写错字病句的学生那样，特别不满，直斥其非。许先生这种汗青头白的治史态度，对目前文化界存在的速食式浮躁陋习，应有一定的警醒作用。每每读到书中这些疾误如仇的文字，我就不禁从内心发出欣慰的微笑。这样的老师，这样的学者，是多可爱，多令人肃然起敬！

　　正是这种认真、执、专注与一往情深，我相信《妈祖研覃考辩》的面世，将给妈祖文献学者带来不少惊喜；对广大的海内外妈祖信，也是一种福音。

　　2014年4月7日急书

　　本文作者周安达源先生，系全国政协委员、全国政协社会和法制委员会副主任，香港福建社团联会副主席兼秘书长，中海船舶重工集团有限公司主席。